過去,說起長江三峽,給人印象最深的是什么?一個字:險!
你看,酈道元在《水經(jīng)注》里說:“自三峽七百里中,兩岸連山,略無闕處。重巖疊嶂,隱天蔽日,自非亭午夜分,不見曦月……”杜甫筆下:“白帝高為三峽鎮(zhèn),瞿塘險過百牢關(guān)”;而在李白筆下:“巫山夾青天,巴水流若茲”……
長江三峽,西起重慶白帝城,東至湖北宜昌,由瞿塘峽、巫峽、西陵峽三處奇峰突兀、峭壁屏列的江段組成,綿延193公里。
因為險,千百年來,一直被操船弄舟者視為危途。因為險,水患頻仍,動輒“人或為魚鱉”。早在西漢時,史書中就開始有長江洪水的記載。此后2000多年間,有記錄的較大洪災(zāi)就有214次!
怎樣才能變長江水害為水利?但凡升平之世,統(tǒng)治者無不絞盡腦汁。然而,只能徒呼奈何。
是新中國的成立,將千百年來人們的祈愿,變成了現(xiàn)實。1953年,毛澤東同志主持討論長江防洪,指著地圖上三峽的位置豪邁地發(fā)問:“為什么不在這個總口子上卡起來?”3年后,他暢游長江,飽蘸濃墨寫下了“更立西江石壁,截斷巫山云雨,高峽出平湖”的壯麗詩句。
一次次討論、一項項研究、一寸寸攻堅克難。1970年,作為三峽總體工程一部分的葛洲壩工程開工建設(shè);1994年12月14日,三峽工程正式動工;2020年11月1日,工程完成了整體竣工驗收,宣告全面完成。
盛夏,記者乘船赴三峽庫區(qū)采訪,腳下碧波萬頃,兩岸巉巖陡立。行至西陵峽,但見遼闊江面上宛若躍出一條鋼筋混凝土巨龍,巍然橫臥,氣勢磅礴。一股股湍急水流從“龍身”奔涌而出,直沖霄漢又驟落江中,聲若雷鳴。
舍船登岸,漫步高達185米的三峽大壩,看壩下江水滔滔,頓有“蕩胸生層云”的豪壯。三峽集團流域管理中心水庫管理部副主任專業(yè)師李帥一邊帶記者參觀一邊介紹:“大壩、電站、通航建筑物、茅坪溪防護工程……每一步,都充滿了艱辛,寫滿了拼搏!工程為什么建這么久?就是要確保萬無一失,經(jīng)得起歷史檢驗。”
談起治水的話題,李帥打開了話匣子:“1998年那次長江特大洪水,每個中國人都永生難忘。那時,三峽工程還在建設(shè)中。建設(shè)者們就立下誓言:高質(zhì)量建好大壩,讓這樣的傷痛不再重演!2010年、2012年、2020年,長江上游都發(fā)生了特大洪水,其中,2020年入庫最大洪峰達每秒75000立方米,超過了1998年的最大洪峰。依靠三峽水庫攔洪錯峰,長江中下游風(fēng)平浪靜。”
記者查閱了資料:從蓄水至2020年8月底,三峽水庫累計攔洪總量超過1800億立方米,中下游地區(qū)歲歲安瀾,特別是荊江段防洪能力有了顯著提高,“萬里長江,險在荊江”從此成為歷史。
由大壩向下望去,三峽船閘一派繁忙。“船閘上下落差113米,過閘的大大小小的貨輪,要翻越40層樓房的高度。為了讓船盡快通過,我們讓‘大船爬樓梯,小船坐電梯’——‘樓梯’是雙線五級船閘,‘電梯’是升船機。”三峽集團流域管理中心樞紐管理部副主任專業(yè)師張巖介紹,打造這個世界上規(guī)模最大、連續(xù)級數(shù)最多、水頭最高、運行條件最復(fù)雜的內(nèi)河船閘,施工人員削平了18座山頭,創(chuàng)造了多項世界紀錄。
“從2003年6月通航到今年6月,三峽船閘累計運行18萬閘次,通過船舶逾95萬艘次,過閘貨運量逾17億噸,旅客1224萬人次。1萬噸的船隊也能暢通無阻。‘自古川江不夜航’,現(xiàn)在,軸轤千里晝夜忙。”張巖的話里透著自豪。
整個壩區(qū),就是一個花園:一排排綠樹爭高直指、互相軒邈,而片片草坪、花圃,爭妍競艷令人心曠神怡。
在觀測室,記者找到了三峽集團環(huán)境工程中心水生生態(tài)研究室高級工程師李博。“有人擔心,三峽大壩建成后,會影響長江的生態(tài)。其實,這是多慮了。我們一直下大力氣保護長江魚類資源,從1984年開始增殖放流長江珍稀特有魚類,目前已累計向長江放流各類長江珍稀特有魚類超1000萬尾。就拿中華鱘來說——作為長江生態(tài)的風(fēng)向標,我們早已突破了全人工繁殖技術(shù),先后組織放流活動65次。前不久那次,一次性就投放了20多萬尾。三峽的植物,也得到了有效保護,由560種增加到了1300種。”李博說得興奮,記者聽得高興。
不知不覺間,已是暮色四合。踏上歸途,行至“至喜”長江大橋,不由心中一動:“至喜”,妙哉!
“至喜”,源于歐陽修《峽州至喜亭記》。“江出峽,始漫為平流。故舟人至此者,必瀝酒再拜相賀,以為更生。”當年,船工們歷盡九死一生,平安沖出險惡峽江,就像獲得重生一樣,是人生中最值得高興的事情。
而今,有了三峽大壩,來往的人們不再經(jīng)受川江顛簸之苦楚,不再遭受洪水肆虐之威脅。這,不正是這個時代給予人們的真正“至喜”嗎?(記者 夏 靜 通訊員 劉紫榮 徐 棟)
評論